几个周前我去了阿里山,错过最后一班火车,我便在路边找了一辆小面包独自下山。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,摇摇晃晃颠得厉害,我很是担忧这小黑车能不能把我顺利带到火车站,心存戒备,手机紧握在手上。后来为了等其他的人,车在路边停了下来,我便和车老板说起了话。我跟他说因为同学执意要去山上过夜,所以自己打算一个人先回去。老板看我坐在那里,跟我说前面那家店有免费的咖啡,要给我接咖啡;又跟我说,车上其他人要去高铁站,但是高铁票比较贵,你可以下车去高铁站台看一下,如果觉得还想坐火车,我再单独把你送到火车站。
最后我在高铁站下了车买到了票,在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这位车老板,我带着戒备心与他交谈,而他待我以友善。这是我在台湾这几个月接触过无数台湾当地人的其中之一,然而正是这一个个平凡而鲜明的缩影,构成了我最为真切的感受。真诚简单的相处之道,和谐友善的社会氛围,赚钱不代表金钱至上和唯利是图,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轻松容易,这才是一个社会应该赋予人们的幸福感。这些幸福感和社会的发展并无太多关系,台湾很多地方发展放缓甚至停滞了下来,路边房屋破破旧旧,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高楼大厦,如同中国三四线小城市,然而在这样经济发展程度远比不上北上广的地方,却让我收获了更多快乐和感动。
这些体验也让我有了更多的思考,还有不到两个月我要回去了,不知道还是否会拥有相同的愉悦,只是我愈发觉得在中国,价值观扭曲而畸形,人们本可以不那么自私和焦虑,浮于表面纸醉金迷,但是在飞速发展的社会,一切都停不下来了。后来跟我在新加坡上学的好朋友谈起,她说她也有同感,以至于放假从新加坡回国后有很多不适应。记得高考的时候,老师让我们练习过一个作文题型叫做「坚守」,那时找过好多事例,什么哥白尼布鲁诺,什么司马迁文天祥,考场上写下的那些文章仍然只是将简单的例证八股罗列一通,得到一个不太高又不至于低的难看的分数。现在回想起曾经写过的文章真是可笑,因为我渐渐理解「坚守」多么困难。一个人凭借独立的思考,从不同的视角,由批判性的眼光,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另一面,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,却因为它和社会主流价值格格不入,而不断遭受猛烈的质疑、批判、冲突、对撞,那么是否应该坚持,又是否要妥协?
有一点我的感触很深刻:台湾被当做常识般的历史,我们同龄人没有几个人能了解,更不必说真正清楚。刚到台湾不久,我们几个人去了一家书店,一个学思想政治教育的同学看到一列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书籍,表现出极大的吃惊和愤怒让我伤心。我在想,当她两年之后履行师范生的义务,去一所初中或者高中当上政治老师,会不会依旧和她曾经的老师一样,对着那些伪善的文字照本宣科?亦或,不断深化的认知以及内心存留的责任感,让她能面对讲台下求知若渴的面庞,讲述真正的历史?
正如村上春树所说「永远站在鸡蛋这边」,我自己的价值观也如同此,我愿意站在自己独立思考后认定正确的一方,站在这个时代「鸡蛋」的一方,而非微博大号的表述,而非知乎高票答案的宣扬,而非电视节目中嘉宾的言谈。我想我可能不会结婚,如果我找不到一个适合结婚的人;我想我或许不会要小孩,如果我在中国而且经济和心智条件不足以要一个小孩;我想我不会买房子不会要户口,如果这些形形色色的限制会束缚掉自己的自由。这些格格不入的价值背后产生的对立和冲突让我痛苦和挣扎,但是我宁愿不断面对内心的考量和质疑也不想放弃,因为那个妥协了就不是现在我,我即将离开校园,即将走入社会,但是我却希望永远不要磨掉自己身上的棱角。
是的,永远不要磨掉自己的棱角。最近经历了很多事情,愉快的,不愉快的,让我心情起伏不定,让我思考。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,让我很少愿意去评判一个人,我一直认为不应该评价他人,但是我现在却觉得可以内心态度鲜明一些。比如动机在杭州老师所写的《「浙大病」你有吗》,我不喜欢这种卖噱头却没有实际价值的文章。有文章给这些「浙大病患者」洗白,说正是因为这样的病让她们变优秀,可是我就愿意明确表态我讨厌这样的人。我讨厌中国的单一应试的教育,讨厌那些循规蹈矩的学霸和好学生,在过去的很多年我接触了太多这种人,她们纵使可以升入很好的学校,考到更高的分数,享受更多既得的利益,却永远生活在这个社会的评判标准之下,她们或许可以短期发展的很顺利,但是信从于这样社会的主流价值观,她们永远不会找到自己。我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,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可以做的更出色。